——大多数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们的五官是感知外部世界的窗口。它们非常真实而又精确地反映着外部世界的现实。
DD仰起脸，感受着风挤入窗户的缝隙，穿过那仅仅露出一线的夹隙，争先恐后地撕扯着直直扑面而来，安静的屋子里只有风恣意的嚷着呜呜声。
该修修这扇被怪力扯坏的窗了，DD头痛的想，字面意义上的头痛让他立刻又垂下头用包着皮料的拳头抵住。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他就要被过载的脑子逼疯了。
然后，他嗅到了那个心跳声。
平稳，有力，年轻的心跳总是有着令DD羡慕的无限活力。
“你终于来了。”DD说着，忍着天旋地转的晕眩朝那个方向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表情，就好像他早已知晓对方的来到。
在寂静中，除了呼啸的风声，DD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略显粗重，他开始疑惑，跌跌撞撞的站起来，扶着墙循了先前那个心跳声的所在地走去。
那里是厨房。
对着小树林的窗常常是某个禁受不住等待而自动上门的年轻人最爱的通道。有好几次DD都能从那里逮住一只粘着墙走路的蜘蛛，“走个大门能让他死于平凡。”DD回忆着吐槽，嘴角又扬起那被戏称为“教科书般反派的笑”的弧度。但他却没有再次发现对自己俏皮的做鬼脸的青年。
——殊不知，信赖有加的感官，事实上也会“欺骗”。
心脏的搏动声倏然出现在另一边。
DD脚下一个踉跄，胡乱的转个身朝那个方向走去，他的头又开始晕乎了。
风在房间里不断回旋，DD明明没有触到风的轨迹，却惊奇的发现自己居然能避开那刀一样的风的弧度。
他撞翻了一个懒人沙发，大概。
那是青年抱怨着沙发的硬度，“偷偷摸摸”从宜家搬回这个沙发，还笑嘻嘻的硬是压着自己往上面坐——
“你坐坐看！”Peter推着他，但是没用多少力道，而Matt一脸无奈的被“推”到新的沙发面前，正当他打算是不是就遂了Peter这个有些无聊的愿望往下坐时，面前一阵风声，自己抱着Peter摔进了这个懒人沙发。
“哈！我就说这个颜色适合我们！”Peter温热的气息不是喷洒在Matt的胸口，只隔着衬衣的温度让Matt心痒痒，他摸着Peter曲线分明的背想到，这个沙发用来作为新情趣倒是不错——
DD被那个愚蠢到自己歪在地上的懒人沙发绊倒了，他试图爬起来，再次脚软的窝在里面，一时挣扎不出。
那风似乎在笑，从DD头顶翻滚而过。
DD从软到似乎能把整个人吞下去——说起来某部恐怖片是不是有吞人的床？——的蠢透了的沙发上挪出去，没等他站稳又一头磕在茶几上。
他痛呼一声，不得不使劲抓着头皮。
心跳声不见了。
他抓着头发，茫然的站在离心跳声还有一个拐弯的地方。
心跳声是从浴室传来的。他和Peter早就熟悉里面的所有细节，包括淋浴喷头周围的一圈细纹。Matt爱死了Peter身上每一寸皮肤，包括他身上的所有疤。最触目惊心的就是左下腹的那个弹痕，深深的咬在了他的身上，狰狞，但是让他心疼的总是要轻吻着那个凹凸不平的皮肤。
DD再次为自己的失去而懊丧着捶了捶脑袋。
风叽叽咕咕的抢先一步钻进了浴室。
——所感知的有可能并非真实的世界的反映，各种感官直觉有时只是大脑的幻觉和虚构。
心跳声再次出现的时候，DD已经蜷在客厅的地上动弹不得了，他能抓住那道风，但是他总也抓不住，他甚至能闻到风的颜色，那不详的暗红色，说实在的他能拿暗红色当制服配色，而现在他只觉得像是血液涌出的色彩，流淌着凄凄的哀乐。
他仰躺着，他几乎对这心跳声触手可及。
熟悉的心跳频率很好的安抚了他因厌恶而烦躁的心情，他慢吞吞翻了个身，终于龟速的跪着向天花板借力直起了身。
他向卧室奔去。
那个心跳，忽远忽近，怅然若失的感觉像是一个爪子勒住了他自己的心脏。
他几乎是扑着撞开了门，眼前的线缠乱成了一团，他分辨不清方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摸到了什么，但是那个声音，依旧牵住了他所有心神。
慢了。
他意外敏锐的尝到了血的形状，那一滴滴汇入暗淡的地面，直至扩散成张力极大的一个扭曲的圆形。
他听着那心跳渐渐弱了，似有若无，依旧还在卧室衣帽间的某个角落。
他再次被床绊倒，膝盖直直跪倒在地，这种冲击力让他混沌的感官终于有了一丝疼痛的感觉，除了脑袋之外。
熟悉的痛感——
“不不不——”DD向那个心跳声奔去，周围一片混乱，这严重扰乱了他的感觉器官，但是那个心跳声还在，他径直奔过去，直到踏入那滩血腥味极重的液体里，他跪倒在地，对，就像现在这样——
“Pete……”DD呻吟，他“看到”了什么？一个虚弱的人形躺在地上？
他试图伸出手，想要扶起Peter，他的脸完全露在了外面，清晰却微弱，但是DD不敢，他怕碰碎了哪根骨头，或是不小心把某根肋骨插进肺部，烈烈的火光印着所有的一切，忽明忽暗。
所有人的尖叫和哭泣都不是DD最痛苦的根源，是地上那个年轻人，Peter Parker从胸腔而来的轻微的呻吟和血渗入制服滴在地上的巨大轰鸣声。
同样跪在Peter面前的May婶突然抓着DD的制服，使劲扣进去，“救他！救救他！——”
“救——”DD茫然地蜷在地上，死命伸出手试图抓住消逝中的Peter，他的腿，他的腰腹，直到胸和脖子……
“不——”DD惨然的叫着，趴着往门口爬。
死……了？DD睁着眼睛，他感觉不到，只有那暗红色和心跳声渐渐从眼前淡去。
不。
他往前，再有一步就到了。
风呼啸着试图阻拦他。
滚开！
DD感觉到无数的手扒住他的腿，他无法救任何人，包括他自己。
不，至少，让Peter活下去。
他咬着牙，伸出手转开了门，“让他活下去啊！——”
心跳声不见了。
他也醒了，他终究还是没能救回Peter。
连同那个枪伤一同腐烂的，是他的心。
据说是HE的结局之二
“Matt……？”熟悉的嗓音隔着几扇门隐隐约约传过来。
Matt苦笑，又是幻觉？
他放弃的瘫软在地上。
带我走吧。
门推开——
“Matt！”Peter的脸露出来，一脸不满，“你是看到什么了？客厅像是野战了一样一团糟。”他想了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忘了给你注射解药了！”他从地上扶起Matt，从口袋里使劲掏出一枚针筒。
“都是该死的佣兵的错！他答应我会把你送回家的，金并的新药剂真是猝不及防。”Peter抱怨连连的迅速打入解药。
“你休息一下，死侍和我抢来的解药没有说明书，我只能先给你这么打着，不舒服你说啊。”Peter帮他费力的脱下制服，让他平躺在床上。
“我得先收拾一下你的烂摊子——说起来你看到什么了？这个恐惧药剂？”Peter的头从门外探出来，好奇地问道。
“一个噩梦。”
Matt平静的回答。
“只是一个噩梦而已。”
他听着不在调上的歌声和家具扶正的声音，虽然已经尽量放轻了，但是刚刚受过一番幻觉刺激的他还是有点受不了。
不过，怎么都好，Matt想着，露出了一个幸福的微笑。
——某个忘了名字的心理学家*说过，“你的体验在很大程度上是大脑活动的产物，大脑通过眼睛来获取信息，但这并不是现实的直接反映。”
那么，现实，到底是什么呢？
Fin
*这句话出自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的罗恩雷恩辛克。
